《白宫里的美国历史花园》 瓦伦丁·劳福德初刊于1967年2月号《Vogue》杂志

欲览更多《Vogue》档案珍萃,[点击订阅]我们的怀旧通讯。

白宫首座真正意义上的规整花园——玫瑰园与杰奎琳·肯尼迪花园——在肯尼迪总统任内完成改造,他始终热切关注工程进展。如今,约翰逊夫人悉心照料着这两处繁茂胜景。玫瑰园两侧栽满海棠树,秋日里菊花绚烂绽放,肯尼迪手植的木兰树则优雅点缀四隅。杰奎琳·肯尼迪花园中,修剪成型的冬青树伫立于蓝灰色银叶菊与香草丛中,葡萄藤架下,约翰逊夫人常于晴好时节在此奉茶,迷迭香、百里香与新刈青草的芬芳萦绕其间。

"尽管时局充满政治风云,我愿只谈植物与友谊这些纯真话题……"

1803年,托马斯·杰斐逊自白宫致函法国拉法耶特将军的姑母时写下这段话,随信寄去了美国本土植物与种子——木兰、黄樟、鹅掌楸、山茱萸及若干橡树与玫瑰。

华盛顿特区白宫南草坪至今留有杰斐逊的印记,包括其任内堆筑的两座土丘。远处矗立着约翰·昆西·亚当斯栽种的纪念性美国榆,而林登·约翰逊总统补植的一棵柳栎则在最右侧生长。

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杰斐逊的信札唤起了美国领导人从容优雅的往昔岁月。而他笔下的文字,恰是描述白宫花园前世今生的绝佳注脚。

深谙杰斐逊理念的肯尼迪总统,在短暂任期内将白宫园地改造成首座规范花卉园。第一夫人伯德·约翰逊延续这一传统,在华盛顿乃至全美推行美化运动,践行着杰斐逊"国家尊严与自然之美密不可分"的信念。

第一夫人林登·B·约翰逊(伯德女士)立于白宫草坪,身旁是约翰·昆西·亚当斯手植的美国榆纪念树。

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在所有花园中,白宫花园最不轻易袒露秘密。虽属国家所有,150年间三十余任总统家族在此留下印记——或增辉,或减色,但无不虑及对后继者的责任。

正是这份公共属性,赋予这座花园私人园林罕见的深沉意蕴。白宫花园。你能感受到历任总统在此驻足的时光何其短暂,那些全然沉醉的片刻必定弥足珍贵。初看略显疏离,但很快你会对最鲜为人知的往届总统都生出好奇。

[图:华盛顿特区白宫南门廊,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花园历史记载并不完整,19世纪资料尤多缺失。所幸现任白宫策展人詹姆斯·R·凯彻姆汇集了所有现存细节,国家公园管理局的欧文·威廉姆斯则用日记记录近期变化。管理局还绘制了标注500余株树木的地图,其中约30株确系总统手植。持此指南漫步,恍若穿行于历史人物化身而成的活态博物馆。

酷爱园艺的乔治·华盛顿曾于1790年与建筑师朗方共同勘定白宫址。虽未亲植,如今南草坪数株树木皆源自其弗农山庄耐寒橙树的后代。

[图:白宫花园中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总统栽植的沼生栎,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约翰与阿比盖尔·亚当斯是首对入住未完工官邸的总统夫妇。尽管条件艰苦,阿比盖尔仍赞叹选址绝佳。亚当斯任内首筑围栏,但真正开始景观营造的是杰斐逊——植树、辟径,甚至堆筑两座小山(今称"杰斐逊土丘")以阻隔公众视线。这些丘壑为原本平坦裸露的土地增添了可贵的变化。

资金始终是难题。多年间,场地布满制砖留下的黏土坑。1805年,未来总统詹姆斯·门罗委婉抱怨这些隐患,而1807年某英国访客更直言不讳,称荒废的园地"有辱国体"。讽刺的是,1814年英军袭击华盛顿加剧了破坏,白宫几乎焚毁殆尽。当时画作显示,受损建筑孤零零立于稀疏的幼树间。

[图:赫伯特·胡佛在白宫栽植的白栎,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图:哈里·杜鲁门在白宫北门廊栽植的美国黄杨,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战后,白宫荒芜的园地渐复生机。1820年代拉特罗布素描显示,南门廊小径两侧已排列整齐花畦。后期版画则呈现简约花园设计、弧形围栏与草坪食草的羊群。

林登·约翰逊与爱犬布兰科在华盛顿特区白宫草坪栽植达灵顿栎(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杰斐逊总统任内开始在土丘植树,但现存最古老有记载的树木是约翰·昆西·亚当斯1825-1829年间在东丘栽植的美国榆。此树仍是园地核心,引人驻足。纵使亚当斯政绩模糊,仅此树便足证其遗产。得知他喜采浆果、亲刈白宫干草、在属地边缘的台伯河游泳,总令人会心一笑。

亚当斯的继任者安德鲁·杰克逊为悼念爱妻在南门廊附近栽植两株南方木兰——其妻在他当选后不久去世,据传因不堪竞选攻讦而心碎。如今鸟雀栖枝鸣唱,树下设两把长椅。小坐片刻,恍若置身南方古老庄园,不过暗色树叶映衬明亮天空与白柱的鲜明对比,又令人想起马蒂斯的剪纸艺术。

杰克逊之后,范布伦、哈里森、泰勒、波尔克与泰勒总统任期(1837-1850)的园艺活动几无记载。未发现其任内重大景观变更。

白宫北门廊,以纪念哈里·杜鲁门栽植的美国黄杨为框(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出人意料的是,常被忽视的米勒德·菲尔莫尔作出了下一项重要园艺贡献。他聘请美国首位专业景观设计师A·J·唐宁,以浪漫主义(或称"英式")风格重新设计园地。唐宁建议沿南视野线植树,并用环形树阵环绕南草坪。虽多数方案未实施,部分作品得以保留。

19世纪末,纪念性种植复兴。拉瑟福德·海斯在北门廊附近栽植榆树,本杰明·哈里森在宾夕法尼亚大道门侧补种猩红栎,格罗弗·克利夫兰夫人则在南草坪喷泉旁种植纤巧的日本枫——为世纪末添了抹雅致。

与欧洲同步,温室在此时期兴盛。白宫或早有温室,但首座有记载的出现于1857年。1867年火灾后重建,因供应奢华宴会花卉而闻名。

南门廊近景,以安德鲁·杰克逊的木兰树为框(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正如朱莉娅·格兰特后来回忆:"白宫生活是座兰花遍植的乐园。"1890年,本杰明·哈里森总统委托设计南草坪巨型新温室。灵感源自布莱顿穹顶宫与水晶宫的混合体,这座宏伟玻璃建筑本将横贯白宫全长——如果获批的话,但并未成真。第一夫人转而专注装饰官邸内部,在楼上红丝绒走廊摆满盆栽蕨类。

多年后,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彻底拆除温室。原址上,他开始建造新行政翼,包括现在的椭圆形办公室——单层建筑独具魅力,与向西延伸的19世纪原始结构相得益彰。

白宫绿厅有幅画像,画中的西奥多·罗斯福夫人坐于南门廊附近花园长椅,四周杜鹃花繁茂。她设计了有记载的首个东花园方案。不过彼时,白宫园地更以动物而非植物闻名。

从杰斐逊的嘲鸫、林肯的山羊、卡罗琳·肯尼迪的小马通心粉,到现任总统的柯利犬与小猎犬,白宫从不缺著名宠物。但在罗斯福子女时代,园地堪比小型动物园。

伍德罗·威尔逊任内,作为一战举措,绵羊曾短暂放牧南草坪。战后,威尔逊在北园栽植榆树,开启了延续至今的纪念植树传统。

1920年代,哈定夫人栽植木兰于东行政大道附近,柯立芝政府的白桦则置于南草坪远端。后来总统们多将植树点选在西行政大道、杰斐逊西丘及椭圆办公室附近——或许想从窗口欣赏些美丽私密的景致。

如今,园地此隅对访客别具魅力。赫伯特·胡佛栽植的茁壮白栎与富兰克林·罗斯福任内的小叶椴比邻。据说杜鲁门曾在椴树旁玩掷马蹄铁,艾森豪威尔则留下沼生栎与黑胡桃树——其推杆练习场的淡淡轮廓仍依稀可辨。

附近,日本白丁香树标记着肯尼迪子女曾经的游乐区,留有沙坑、树屋、滑梯与秋千。最靠近椭圆办公室处,是肯尼迪总统改造玫瑰园时栽植的四株二乔玉兰之一。最新增补则是约翰逊总统的手植树。

(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

富兰克林·罗斯福首任期间,聘请著名景观设计公司评估白宫园地并记录古树。虽全球局势延迟了重大改造,许多建议后被后续政府出色落实。

设计师建议用长寿树种替代短寿银枫与疯长针叶树。他们指出草坪质量欠佳,批评花园平淡,呼吁打造更生动精细的花卉景观。

1965年由第一夫人伯德·约翰逊命名的杰奎琳·肯尼迪花园,矩阵式冬青树栽植于银叶菊方阵中,环绕着黄花与迷迭香、百里香等香草。修剪齐整的草坪通向藤架,约翰逊夫人常在此举办茶会。

多年后,约翰·肯尼迪总统重读原始景观报告。虽非园艺行家,他洞见花园潜力。出访欧洲领导人后,他认为白宫园地配不上美国总统身份。肯尼迪相信优美花园能促进外交磋商,总统亦需启迪性环境供沉思。

上任初期,肯尼迪委托专家协助改造西翼旁玫瑰园及当时所称的东花园。他要求植物具植物学意义,避开品红杜鹃等俗套,偏好华盛顿与杰斐逊时代已知花卉。受18世纪美国园艺启发的玫瑰园改造工程浩大——需向下挖掘四英尺穿过内战时期瓦砾。施工期间工人意外切断白宫主电缆,不得不紧急更换。

肯尼迪事必躬亲,常于深夜工作后视察进展。他对细节锱铢必较,尤其渴望早日完工。其愿景不限于花圃,更着眼于整体景观的和谐统一。

肯尼迪总统以白宫花园为傲,栽植众多柑橘、苹果、雪松等树木——虽未正式标记为纪念物,却不失为鲜活 tribute。草坪是他的特别关切。若逢雨后地湿草衰,活动会改至东厅或椭圆办公室南草坪。即便丘吉尔爵士在玫瑰园草坪接受美国荣誉公民称号时,肯尼迪也坚持确保草况完美。

椭圆办公室窗外,精心设计的植栽体现其园艺理念:中心二乔玉兰,周围银蒿,分层栽种玉簪、淫羊藿与金钱掌。玉兰不仅因春花入选,更为其冬日枯枝的剪影之美。银蒿叶突显玉簪夏花,金钱掌则添秋色。春时绵枣儿以娇蓝填隙。

第一夫人伯德·约翰逊身着绿呢双排扣外套配黑纽扣,戴手套穿黑鞋立于玫瑰园。身后菊花绚烂,角落挺立着肯尼迪手植四株玉兰之一。

花园以绿意为基底——灰叶植物与黄杨在花丛中营造微妙质感。百里香、迷迭香、罗勒等香草混植花间,尺度亲切而非宏大。

两排各五株低矮树木框定花园中央草坪——玫瑰园是海棠,东花园则是仿威廉斯堡总督宫修剪的冬青树。

春日玫瑰园郁金香花床以葡萄风信子镶边如蓝缎,夏季换作天芥菜。玫瑰品类含古老条纹种、 rugosa、蔓生种及白色"约翰·肯尼迪"玫瑰。秋末菊花与残玫瑰共放,南门廊附近山茱萸红果灼灼。

继玫瑰园后改造的东花园,十八方花床春时绽放芬芳水仙与蓝铃花。夏生天芥菜、矮牵牛与杰奎琳钟爱的红石竹,秋日蓝紫苑与"王公"菊盛放。

第一夫人弗朗西丝·克利夫兰手植日本枫,背景可见南草坪喷泉。

花园西端,覆满康科德葡萄藤的白木藤架为传统花园守护者第一夫人提供静谧休憩处,视野所及...

花园色彩素雅而非炫目,设计承袭18世纪美国布局,亦具法国神甫园或中世纪英式城堡花园韵味。如同促成其复兴的那位非凡人物,白宫两座花园令人过目难忘。

约翰逊总统虽不自诩园艺家,但任参议员时常乐意向访客展示其西北华盛顿私人花园。如今偶得闲暇,他也会欣赏白宫园景。但最积极关注花草树木的当属约翰逊夫人。她常与首席园丁巡视,极为重视养护。国家公园管理局深知其秉性——她坚决反对砍伐任何白宫树木,无论多老朽。(若必须移除,园丁通常趁她离城时动手。)

约翰逊夫人素爱园艺。她像打理德州自家花园般研习白宫植物。她热衷保护德州野花,在家乡建立路边公园。据悉她偏爱明艳花卉,尤喜天人菊、金光菊、百日菊、天竺葵与万寿菊等向阳绽放的品种。

1965年由伯德·约翰逊命名的杰奎琳·肯尼迪花园,修剪齐整的冬青树植于蓝灰银叶菊方阵,环抱黄花与迷迭香、百里香等香草。修长草坪通向藤架,约翰逊夫人常在此奉茶。

她享受园中时光,时而款待友人,时而突袭劳作的园丁。务实而细致的她,对草坪与花木同等关注。因她坚持,困扰多年的草坪养护难题或将解决。

她深以保护花园历史原貌为己任。就任第一夫人不久,便邀请曾协助肯尼迪改造花园的设计师继续为新政府工作,合作成果丰硕。

最具深意的是,她推动国会批准将东花园更名为杰奎琳·肯尼迪花园,于约翰逊政府首个春季举行命名仪式。后世史家或视此为政治延续,但园丁与仰慕者明白,这仅是优雅的致敬之举。

(霍斯特·P·霍斯特摄影,《Vogue》1967年2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