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艺术家帕奥·侯阿·赫尔目睹一群苗族男子在她叔叔的葬礼上举行军人荣誉仪式。她发现这些人通过YouTube视频自学了吹奏葬礼号角和折叠美国国旗的技艺，军装装备则购自网络或军用剩余物资商店。与赫尔的叔叔和父亲一样，这些男子都曾参与1960至1970年代初的"秘密战争"——当时中情局在老挝秘密招募训练苗族人与共产党军队作战。但美国政府后来拒绝给予他们及其家属应有的福利和官方认可。

作为致敬，赫尔以正式军人肖像风格为这些退伍老兵拍摄了早期系列作品《注目礼》（2012-14）。如今，这些震撼人心的肖像以巨幅横幅形式悬挂在威斯康星州希博伊根市约翰·迈克尔·科勒艺术中心的中庭，作为《帕奥·侯阿·赫尔：幻境》展览的核心部分——这是她首个大型作品回顾展。

二十余年来，赫尔始终从美国苗裔视角出发，融合美国风景摄影、殖民时期影楼肖像和苗族民间摄影的影响，探索乡愁、故土与人为构建的主题。她的摄影、视频及装置作品将加利福尼亚农田、明尼苏达罂粟花田与老挝丛林交织在一起，记录着深切的哀伤、幽默、韧性与骄傲。

这场由科勒艺术中心与圣何塞艺术博物馆联合策划的展览突破了美术馆围墙。在希博伊根，装置作品出现在公共空间和社区聚集地；而在圣何塞，裱贴海报突然现身于封板的建筑和空置地块。

"展示帕奥的作品必须突出其特殊性——它们存在于现实世界，不仅限于博物馆，"科勒艺术中心首席策展人乔迪·思罗克莫顿说，"她既向外界介绍苗族社群，又让苗族人看见自己的文化表征。"

苗族于18世纪从中国迁徙至东南亚。1975年老挝共产党执政后，曾协助美国的苗人遭受迫害逃往泰国。数万人后来移居美国，如今全美苗族人口约33万，占亚裔美国人总数的1%。

1982年生于老挝的赫尔幼年离乡，在泰国难民营度过一年后定居圣保罗。通过艺术，她探索着那个主要通过家族故事认知的故土，审视怀旧幻想与流离现实的碰撞。

"帕奥独特地融合了民间摄影、高雅艺术参照与技术创新，"圣何塞艺术博物馆联合馆长劳伦·谢尔·狄更斯评价，"她整合这些元素来提出问题，并深入了解自己的社群。"

在苗族互助协会，她站在自己设计的灯箱旁。作为首位从耶鲁大学艺术硕士项目毕业的苗裔女性，现任明尼苏达大学助理教授的她告诉《Vogue》，艺术对许多苗人仍属陌生概念。"苗语里甚至没有'美术'这个词，"她在双子城工作室解释道，"但我们每天都在实践艺术而不自知。"

这种对艺术可及性的考量，促使她把作品展示在传统博物馆之外。"我成长过程中从未进过博物馆——我父母至今都没去过，"她说，"当我终于进入艺术学院开始参观美术馆时，那种格格不入感让我思考：如果作品不呈现在苗族空间里，怎能声称是为苗族社群创作？"

在五万人口的湖畔城市希博伊根，她的影像悄然融入日常生活场景。路人可能在道路标识、啤酒厂外墙或繁忙餐厅里与它们不期而遇。"我算是'占领'了这座小镇，"她笑道，"这种无法回避的相遇正是我追求的——创造人们意外邂逅艺术的可及时刻。"

某些装置更具宣言性。县法院大楼里，苗族长者的黑白肖像衬着象征老挝的人造枝叶。"人们肯定好奇这些肖像与法庭的关联，"她说，"我享受这种困惑。"她提到有位苗族被告后来特意为这些肖像向法官致谢。

服务希博伊根五千苗人达45年的苗族互助协会里，春季婴儿送礼会的现场，她的黑白花卉版画与喜庆装饰相得益彰。《母亲的花》系列其他作品则通过探索苗族女性身份中的花卉象征与性别规范，建立更深层联结——也引发些许张力。

工作人员M·张指着历任（多为男性）会长的肖像墙，如今新增了两幅她拍摄的女性肖像："我们想打破男性传承，"张解释道。尽管有长者因不满撤下一件作品，但这些创作持续激发着社群的重要对话。与联合亚洲市场合作制作的展览主题免费日历，现已挂在协会办公室。

"苗语中说'不好看'通常无关审美，"张解释道，"而是指冒犯或不妥。"思罗克莫顿表示希博伊根整体反响积极，许多庭院出现的展览主题艺术标牌令她振奋——在这个"别停止祈祷"与"让美国再次伟大"标语同样常见的摇摆州，这些绚丽花卉图案"既是对移民社群的支持，也是对难民理念的声援。人们可能单纯喜欢其美感，但没人会随意在庭院展示无关紧要之物。"

在圣何塞艺术博物馆的传统展陈中，赫尔的艺术造诣更为凸显。如果说威斯康星展览强调她与苗族社群的联系，这里则聚焦其图像的建构本质。放大后的作品中，人工痕迹清晰可辨：突兀的背景布、人造布置的缝线、仿真竹植的积尘、闯入自然景观的橡胶管。

圣何塞展览汇集了赫尔职业生涯各阶段作品。不远处，她的图像被裱贴在市中心工地围挡，会议中心的数字广告牌则让她的摄影与活动公告交替出现——又一场意外邂逅。

两位策展人明白观众很难同时观看两地展览，但狄更斯指出每个场馆都揭示了赫尔多层次创作的不同面向。正如思罗克莫顿所言："两个项目完整呈现了她，体现着她在社群与艺术界间的平衡。帕奥的作品无法用单一方式庆祝。"

《帕奥·侯阿·赫尔：幻境》展将于8月31日前在约翰·迈克尔·科勒艺术中心展出，并持续至2026年2月22日在圣何塞艺术博物馆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