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6日,基思·麦克纳利遭遇中风——用他在即将于5月6日出版的坦率回忆录《我几乎后悔一切》中的话说,"生命的钟摆戛然而止"。我太理解这种感受了,因为2022年10月22日,我也经历了中风。这场疾病彻底颠覆了我的人生。
中风前,我的生活与麦克纳利并无二致。我们都是旅居纽约的英国人,周旋于城市精英与名流之间。我是他那些传奇餐厅的常客——在Lucky Strike的深夜小酌,在Minetta Tavern的浪漫晚餐,与内尔·坎贝尔在The Odeon的喧闹聚会(内尔正是麦克纳利八十年代星光熠熠夜总会的招牌面孔)。我甚至曾在Balthazar与斯蒂芬·弗雷共享过妙趣横生的晚餐。这些不仅是餐厅,更是能悄然观察纽约最迷人(有时声名狼藉)人物的舞台。
而后中风改变了一切。从前我的生活围绕赞美他人展开,此后却连记忆都需仰仗他人。康复初期,我连简单的单词回忆测试都难以完成——40个单词只能复述3个。历经数月医院与康复中心治疗,我终于准备好"重新面对世界"。
麦克纳利如此描述他的中风后觉醒:"我在纽约的整个人生似乎都构筑于伪装之上。作为餐厅领班,我的成功并非源于勤奋,而是像变色龙般迎合每位顾客。"这种取悦他人的本能或许让他的康复更为艰难。"我用浮于表面的魅力或虚伪的自嘲式幽默赢得客人,"他如此描述日常互动。这种表演型谦卑似乎由来已久——童年误打误撞的演艺生涯让他在1967年参演《伦敦的狄更斯先生》,乘坐锃亮黑色宾利抵达片场时,东区邻居们目瞪口呆。即便那时,他已在打造与工人阶级出身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也曾过着双重生活。学生时代,我将与德里克·贾曼等杰出长者的友谊隐藏得天衣无缝(直到进入艺术学院才敢大声宣扬)。麦克纳利的母亲执意逃离伦敦东区,经过15年"不间断给市政厅写信",终于搬进"哈克尼区毫无灵魂的公寓"。做码头工人的父亲满足于现状,但回忆录暗示母亲公开蔑视丈夫,并鼓励四个子女效仿——她72岁时终于离婚。
尽管麦克纳利二十岁前就参演西区热演超一年的《四十年来》,家人却从未观看甚至过问。下午五点才开始排练的日子,他沉迷于特吕弗、帕索里尼的电影世界。少年时他就与年长许多的剧作家艾伦·本内特发展恋情,对父母讳莫如深(当母亲听说他与约翰·吉尔古德爵士同台时惊呼:"可那是个同性恋!")
1975年,24岁的麦克纳利初抵纽约,从东60街Serendipity餐厅的传菜员做起,很快与侍应生们探索格林威治村。后来他在第五大道下城的装饰艺术风格餐厅One Fifth当牡蛎剥壳工,逐步晋升领班,并与女服务员琳恩·瓦根克内希特相恋结婚。1980年,他与琳恩、弟弟布莱恩在荒凉的翠贝卡区开设The Odeon——尽管《纽约时报》评价冷淡,三位业余经营者资金匮乏,"近半个世纪来每晚座无虚席"。
我记不清在The Odeon用过多少餐:温馨、迷人,周日早午餐或深夜晚餐皆宜。康泰纳仕集团迁址下城后,这里几乎成了我的食堂。The Odeon开启了麦克纳利四十年的餐饮帝国传奇。他经历离婚再婚,2016年中风两年后吞服38片安眠药与15片止痛药自杀未遂。这种绝望令我震惊——中风竟能将人逼至如此境地,让我不禁反思那些璀璨餐厅岁月何其脆弱。那些转瞬即逝的瞬间,值得永远珍藏。
幕后故事
照片记录着The Odeon初创时期:领班斯蒂芬·柯林斯为琳恩做头部按摩,麦克纳利在前景微笑。
儿子乔治意外发现马萨葡萄园岛家中服药过量的父亲。在自杀防范机构接受治疗期间,麦克纳利首次向精神科医生敞开心扉。从严防自杀的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时,"从住院那刻我就决心活下去。我见过太多美好:Balthazar的早餐、The Odeon的派对、Pastis的晚餐(医院显然不在此列)。我必须完成伦敦住宅的装修——那些色彩!詹姆斯·麦基为我打造的印花沙发!后来还要完工苏塞克斯海岸的别墅(难以置信竟在第二次住院期间购入)。"这些看似琐碎的念想成为康复关键:从懊恼地复健瘫痪右臂,到欣喜见证它逐渐苏醒;与老友重聚时的狂喜。
如今的麦克纳利蜕变却依旧真实:"尽管言语支离右侧瘫痪,内心仍是那个我。"
我不再是原来的我。固然仍痴迷时装与室内设计,但如今更着迷于背后的创造者,以及我生命中汇聚的人们。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在创造微小奇迹,这让我充满纯粹的喜悦。简直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