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莱昂·塔利的《回望家园,天使》最初发表于2003年3月刊的《Vogue》。欲获取更多《Vogue》档案精选,请订阅我们的怀旧通讯[点击此处](链接)。

若我说要写奢侈,你或许以为我要分享戴安娜·弗里兰——那位自封的奢华女王——的箴言。或追忆时尚界纸醉金迷的黄金年代。又或歌颂定制鞋履的精湛工艺。这些猜想都不算错。

但我要说的奢侈并非如此。

事实上,我的生活确实极尽铺张——这是时尚行业的要求。它绚烂夺目、变幻莫测、超越凡俗。却无法给予人踏实安稳的根基,无法造就既充实自我又惠泽他人的圆满人生。时尚替代不了家庭,若非早年学会珍视朴素事物,我恐怕永远无法领略高级定制的魅力。

早在成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服装学院弗里兰夫人的助理之前,早在任职《女装日报》《W》《Vogue》之前,我不过是北卡罗来纳州一个由勤劳祖母抚养长大的黑人男孩。

我的祖母本妮·弗朗西斯·戴维斯教会我朴素生活的真谛。她工作、祷告、为我筑巢。她的生活并不轻松,却始终恪守明确原则——教堂与家庭,二者不可分割。她的屋子一尘不染,温暖宜人,每寸反光处都映照着爱与关怀。

这才是我所知的奢侈:非关挥霍,而在于将平凡事务做到极致,在于珍视并维系简单事物。信仰、希望、仁爱——是的,还有奢侈,因在我们的家中,这份朴素便是神圣。

1989年,四十岁的我已被称为"Vogue先生",事业如日中天。那年我却失去了塑造我的两位女性:祖母与戴安娜·弗里兰。她们都与病魔顽强抗争,离去时令我心碎。

祖母曾养育四个孩子(两个夭折),当过女佣,寡居后收养了我。她每周五天打扫杜克大学宿舍。我们的家充满爱意与学生遗赠的旧家具。

弗里兰夫人的住所同样纤尘不染——尽管由成群佣人打理。我的祖母却亲力亲为:烹饪、洗衣、照料家人。离世前两年确诊白血病时,她如常隐藏病痛——沉默而尊严。

这才是我铭记的奢侈。非关浮华,而是爱、自律与静水深流的人生力量。她向亲人隐瞒病情,直到某个周日我赶回北卡罗来纳,才在杜克大学急诊室看见轮椅上的她:裹着睡袍,被心爱的侄女们环绕。那时我才知她已秘密接受数月口服化疗。那夜我蜷缩在急诊室陪护床上,守着她安睡,祈祷奇迹降临。

劳碌一生的人很难学会休息。祖母与弗里兰夫人都以惊人尊严面对疾病。祖母坚持烘焙烹饪直至最后,弗里兰夫人则退隐漆红卧榻——我常为她朗读,而她总穿戴整齐斜倚床榻,脚趾涂着标志性的地狱红甲油。

"妈妈"(我对祖母的称呼)从不涂红甲油,仅周日去教堂时抹口红。离世前两天,她仍撑着助行器为沙发榻上午睡的我掖被角。九十岁生日时,我办的惊喜派对上,她身着藏青Calvin Klein套装,让我在多层蛋糕前为她别上胸花。

1974年我在布朗大学获硕士后,初遇弗里兰夫人。那天我穿着妈妈买的柠檬黄V领羊绒衫——中学时的珍宝——配教堂穿的藏青羊驼裤,规矩得体。还不识六股羊绒为何物。

服装学院策展人斯特拉·布鲁姆递来沉甸甸的鞋盒、白棉手套和尖嘴钳。盒内紫色金属圆片令我困惑。"这是《浪子回头》里拉娜·特纳的锁子甲裙,"她解释。我的任务是在弗里兰夫人检阅前将其复原到人台上。

这件查尔斯顿风格流苏裙缀着胸衣与比基尼,许多连接线因年久受损。笨拙使用工业钳时,我生怕毁坏脆弱的部件。但保持镇定后,我发现修复没想象中困难。

午间进展顺利时,弗里兰夫人突然现身。从小通过《Vogue》仰慕她的我,此刻恐惧万分——仿佛未来悬于她的评判。我躲到立柱后假装工作,偷瞥她踮着脚尖的优雅步态(她厌恶鞋跟敲地声)。房间静得能听见针落,她如舞者般滑行而过,即便平日也自带皇家气场。

我首先注意到她的藏青圣罗兰短外套,继而是米拉·舍恩双面针织裤与光可鉴人的罗杰·维维亚蟒皮靴。

她活成了传奇本身。著名的骨盆前倾步态真实存在。纸片般的身形真实存在。戏剧化的"歌舞伎"妆容(太阳穴抹着凡士林调和的胭脂)更不容置疑。没有寒暄——但经过我复原的流苏裙时,她突然喝问:"谁做的?"不知是惊喜还是震怒。得知是"新志愿者"后,她径自离开。

三分钟后,助手传唤我去办公室。她正用午餐:一小杯杜瓦威士忌与莱克星顿大道Poll's餐厅的手指三明治。"坐,"她干脆道。神情显示她满意我的工作。

她抽出黄色法律垫本与削尖铅笔,颈间金链坠着虎牙。"名字,年轻人?"她挺直本就笔挺的脊背问道。瘦小身躯爆发的洪亮嗓音,让我想起祖母唤我吃饭的声调。"安德烈,"我答。

她挥毫写下巨幅字迹——我甚至能倒读。在我名字旁标注:助手

"听着,"她放下铅笔,"展览结束前你要日夜跟着我!走吧小子,回展厅去!"

弗里兰夫人对配饰的执着令我惊叹,但祖母早已教我欣赏细节之美:完美的鞋,恰衬脸型的帽,画龙点睛的小物。我们传统中,珍视美物是必修课——比如周日才戴的釉面小羊皮手套、优质皮鞋,还有祖母晾在柜顶、活脱脱"欢乐九十年代"风格的束身胸衣。

不知母亲如何攒钱收集那么多精美手套,但她确实做到了。虽从未关注温莎公爵夫人之流,她们却有相同习惯:包里永远备着备用手套。

母亲临终前,我带回巴黎淘到的50年代迪奥古董手套。下葬时她戴着一双,棺内我还放了副崭新的——以防万一。陪葬品还有印着马丁·路德·金博士的教堂扇子、她最爱的鼻烟罐,以及额外手帕——以防弄脏。三月寒凉的葬礼上,我选了 hymn《天堂无泪》,这记忆永驻心间。

祖母与弗里兰夫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们的智慧至今指引着我。虽已离去,我总感觉她们如守护天使般立于双肩。我常以记忆的私语同她们交谈。

归根结底,对我最重要的并非现今所处的浮华世界,而是深厚的南方根基。时尚书籍或许充满八卦,但那并非真谛。重要的是知晓来处与本色。

这两位女性的爱与庇护仍为我人生导航。1989年随她们逝去的无条件的爱,至今仍在艰难时刻以感恩的细语支撑着我。

1986年弗里兰夫人视力衰退,卧病在床——同年她缺席了大都会印度服饰展开幕晚宴(本是她钟爱的主题)。那夜我随嘉莉·多诺万赴宴。华彩之夜本是她才华的见证,但她的缺席笼罩全场。戴安娜·弗里兰从不迟到,更别说缺席自己的致敬派对。

次日清晨我致电时,秘书多洛雷斯立刻转接。"安德烈,今晚来吃饭,"她省去问候直入主题,声音依旧活力四射,"我要听昨晚详情。"

我没问为何她没穿那套新置的粉红圣罗兰礼服。答应后挂断电话,疑惑仍在。那个阴沉的十二月傍晚,我首次见到卧榻上的弗里兰夫人。

她的解释很简单:"安德烈,我度过了精彩绝伦的一生,现在决定放松。看看我提携过的设计师——奥斯卡、比尔、哈尔斯顿。我做得够多了。"像没有灰尘的郝薇香小姐,她选择退隐闺房。

听闻此言,我想起与祖母在黑白电视机前观看马丁·路德·金葬礼的画面。当独唱者唱到若我能助人,此生便非虚度,母亲转头对我说:"这就是我们的信条。"尽管天差地别,她与弗里兰夫人共享同一信念:助人。因此她们的人生从未虚度。

两位女性晚年仍保持着尊严。弗里兰夫人卧床时仍如《Vogue》时期般精致,而祖母退休时,我已送她多到用不完的香奈儿套装与古驰手袋。她最精美的连衣裙布料由卡尔·拉格斐亲赠。若她俩曾并肩漫步第五大道,定会引来无数惊艳目光。

弗里兰夫人去世后,我继承了她住宅与多数私人物品。当然她另有亲属,他们最终选择清空公寓并将许多藏品拍卖。她曾赠我的翡翠腰带扣,至今摆放在客厅桌上——每每令我忆起她。

1990年遗产拍卖时,我在巴黎电话竞拍得一件拿破仑时代丝巾(原装裱挂于她丈夫卧室),以700美元成交。如今它悬挂在我家中。

但正如祖母所留,弗里兰夫人给我的真正遗产并非物质。她赋予我在严酷世界中优雅前行的力量与自信,赐予我被全然接纳的珍贵感受。而最重要的,是她那璀璨难忘的笑容,永驻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