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简·里莫佛（Jane Remover）结束为期一个月的JPEGMAFIA巡演回到芝加哥家中，终于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这位年仅21岁的音乐人早已拥有惊人的高产履历——四年前，17岁仍在新泽西与父母同住的她就凭借突破性EP《Teen Week》引爆网络关注。2021年首专《Frailty》以故障合成器与破碎的”数字核”人声构建眩晕之旅；2023年第二张专辑《Census Designated》则从暴风雪公路旅行中汲取灵感，以盯鞋摇滚混搭独立流行的大胆转型惊艳乐坛（这还不包括她用Leroy和Venturing化名进行的支线企划）。

如此高强度创作下，里莫佛的休假计划自然无疾而终。”我嘴上说着’该休息了’，结果完全反着来，”她在纽约通过Zoom视频笑着承认，”转念一想’不如连做两张专辑吧'”。二月以Venturing名义发行的《Ghostholding》延续了前作实验摇滚脉络；而本周突袭发布的《Revengeseekerz》则狂暴回归让她崭露头角的混沌风格。主打单曲《JRJRJR》充斥着故障音效与无政府主义歌词：”感觉像在暴动中的耶稣/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玛丽亚与她的朋友们”——若说《Census Designated》是深沉内省，新专就像把任天堂64游戏机扔进核反应堆般癫狂。

里莫佛坦言这张专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整首歌都在我脑海里，《JRJRJR》从始至终都听得清清楚楚，只需将它具象化。每首歌的长度、起承转合都像通灵般明晰。”但爆裂能量之下暗涌着更黑暗的质地：巡演透支身体的《Fadeoutz》、将 doomed romance 喻为宇宙战争的《Angels in Camo》都显露着原始怒意（里莫佛2022年出柜为跨性别女性，近期开始使用they/them代词）。当我误读专辑比前作更积极时，她立即纠正：”这根本是盲目的暴怒。”

这种宣泄是否具有疗愈效果？愤怒源头何在？”有时候我对所有人发火：粉丝、同行、生活中所有关系。一旦开始愤怒就会持续燃烧一切，”她拨弄着蓬乱黑卷发沉吟道，”当然我不认为自己是易怒之人——甚至很少付诸行动。这张专辑就像长期压抑后的释放。”听起来像心理医生会推荐的健康方式？”我可不知道，”她冷幽默道（里莫佛的音乐除了正义怒火，还充满犀利顽皮的机智）。

一年前，人们还能将她的职业生涯描绘成稳步成熟的弧线：从早期网络电子乐的混沌（涵盖搞笑 meme rap 到自创的采样密集型”Dariacore”流派）到《Census Designated》的精致独立摇滚。”我当时刻意打造这种成长叙事，19岁就想着’该成熟了’，”她挑眉道。而《Revengeseekerz》彻底颠覆了这一叙事——虽重现早期音色却绝非倒退，而是沉淀后的自信进击：”首专是关于孩童心境的，这次是带着所有经验重返旧日声响。”

时机也恰到好处：由里莫佛参与塑造的流派模糊化风格（植根于千禧年情绪核，融合2010年代超流行音乐的故障能量）正借Brakence、Glaive等新秀冲击主流。但对她而言，这更是与昔日自我的和解：”过去我太端着，不屑于初始风格。但现在我想通了——既然喜欢何必抗拒？”

以”弃绝旧作”闻名的里莫佛常删除歌曲或公开批评早期实验（《JRJRJR》就有关于在Silver Lake排练厌恶曲目”强忍泪水”的歌词）。为何转变？”现在更自信了，可能是年龄使然。这张专辑是第一次确信自己在做对的事。”虽然仍会对旧作尴尬，她已找到解决方案：”秘诀就是持续发布新作，用新声音淹没不喜欢的部分。”

这种自信也体现在为《Revengeseekerz》构建的完整视觉体系中：烈焰剑前跪地的皮衣造型专辑封面，《JRJRJR》MV里持枪吸烟挥舞白旗的全黑造型。她不再外包视觉创意，而是与艺术家Parker Corey共同打造融合故障录像与哥特字体的时空扭曲美学（MV剪辑也亲自操刀）。时尚品味同样升级：”终于有钱买酷装备了，”她笑着提及《Census Designated》时期白背心配牛仔裤的” meme造型”，现在常穿MV里的Hood By Air夹克和Walter van Beirendonck厚底靴：”这靴子让我能俯视演出现场。”

这恰似里莫佛现状的隐喻：曾满足于幕后创作，如今准备好站到聚光灯下——坦然接受音乐虽孕育于网络，却能在现实世界茁壮生长（看她演出现场狂热乐迷便知）。”过去很反感被称’网络艺术家’，但现在明白了——这音乐确实诞生于网络时代。虽然很’线上’，但不影响现实共鸣。”她的音乐依旧生猛、暗黑幽默且充满挑衅，但若受众扩大，必是出于她自己的规则。”现在能纯粹享受创作了。我妈总说’别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但拜托——我根本别无长技啊，”她大笑，”如今我无比确信：这就是我的天命。”